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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想到,从那天起,就只有亚梅尼丝……光明神留下的、无血无泪的器皿。它夺走我的一切,血肉之躯只是上头蒙上的一粒灰尘,本该被毫不在意地抹去。

「你们……所有人,为了情人、为了国家、为了族人……但没有人是为了我。」

我浑浑噩噩地起身走向崖边;他没有拦阻我,大概是因为我的脚步太过失魂落魄,他似乎不怎么怕我逃掉,只是沉默地跟在我后头。

风很凉,点缀着草叶奏出的沙沙声响。静謐的夜里,满天繁星有如碎鑽般闪耀。

「我在奢望什么呢?我只是凑成大时代的一小块拼图,也许这就是我生存的目的……」

我眺望远方。一场战争,几千几万条生命的消亡理所当然,我凭什么认为自己是特别的?

我早该死了,我这样软弱的人有什么活下去的资格。

「我答应你,我的生命……」

我深吸口气,捏紧手中的法杖。

「就给你吧。」

──才怪!

暗夜里瞬间大放光明,施放光照术的同时我拔腿狂奔。

隐蔽术以及防御术会为我争取一些时间,在那之后……我会死,我知道我会死,但那又如何?这不妨碍我反抗,去他的命运、去他的光明之神,这该死的世界──我受够了!

我用最快的速度衝向山坡下的狮鷲兽,解开牠的链条,七手八脚爬上去。被精灵驯服的狮鷲兽剧烈挣扎起来,牠拍动翅膀,发出刺耳的鸣叫。

「嘿,乖一点……」我死命勒紧韁绳,夹紧牠的腹部,驱使牠巍巍颤颤飞向空中,眼看我就要重获自由──

那熟悉的口哨声突如其来地响起。

狮鷲兽俐落地翻了个身,无视我的控制朝反方向飞去。

看来我真的没有和野兽打交道的天赋。

我对着崖边的精灵露出笑容,乾脆地松开手,任凭自己朝后方倒去。

圣光在上,我在心中想,我到死都会记得精灵那一刻的表情──那可真是精彩。

落地前的防御术让我免于摔死的命运,但仍造成一些伤害──我的脚似乎扭到了,但我没有感到疼痛的时间。我用法杖支撑疲惫的身躯,绞尽脑汁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。

这座孤岛杳无人烟,它曾是着名的观光胜地,但人们早已对它失去兴趣──儘管据传万物由此而起,但除此之外,这里没有任何与眾不同之处。偶尔会有法师来到这里研究万物起源,但他们似乎并没在这里找到特殊的发现,久而久之,这里就荒废了。

正当我忧心忡忡地盘算时,某个东西从我的长袍中滚落出来──那是德塔的通讯器。

只要连络上特安罗德……或是法师公会,我就能活下来!

我颤抖着捡起那救命的机械,开始输入号码,有什么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。

不远处,隐隐有光芒闪耀;在黑暗之中,那就像灯塔的指引。

大贤者的话突然跃进我的脑海。

──以赤诚之身,行走于通往光明之路。

我捏熄光照术,卸下了身上一切法术,在黑暗中一拐一拐走向光亮的源头。

随着脚步前进,我渐渐能看见全貌……那是艘停靠在岸边的船舰。他们似乎正在整顿行李,眾多人影忙碌地动作,有些似乎发现了我,指着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。

一直到后来,我仍无法理解──大贤者的指引也许指向法师公会,或是探险者协会,也许是有钱的观光客……但我怎么也想不到,那会是艘军舰。

罗德列军的旗帜在风中飘扬。

我恍然想起了沉重的血腥味、铁锈色的土地、气若游丝的士兵,以及胸前属于光明神追随者的证明。那名罗德列的圣骑士对我说「救救我」,而我放下了抵在他咽喉的刀。

──那是一切的开始。

我停下脚步。法杖从我高举的手中坠落,深深的剧痛埋进我的胸口,将我整个人推向后方。

这就是报应。我模糊地想。我犯了错──人总会做出几个错误的决定,有时那能扭转一个人的人生。

但……感谢圣光,我很高兴箭不是从后方射中我,我很高兴……

我猜想某隻箭贯穿了我的肺部,以至于我无法呼吸,只能像离水的鱼一般开合着嘴,吐着腥甜的液体。恍惚间我彷彿听见羽毛拍击的声音、箭史划破空气的咻咻声……

不确定是不是在梦中,最后我还是看见了特兰萨模糊的脸。血染红他的手,然后更多的血像是被吸引般脱离了我的身体,缠绕上他的手指。

我看不清他的表情,但我能感受到他深深的悲伤。

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死去的兔子吗?

「很快就会结束。」

我好像听见他这样说,于是闭上了眼睛。

这样就好。

光明神会带我走,就算我只剩一点残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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